趙絢

当朦胧和迷离的绝美遇上破罐子破摔的心……

思君(二)

由此戳:思君(一) 


        他愈发喜爱书法,在书法上用功超过所有事情,他拿着先生的奏折反复观赏,甚至偷偷临摹。别人的奏折仅四页他便嫌多,可先生的奏折十六页他都觉太少。因而,他的书法进步飞快,阁老和几位侍讲官员都纷纷夸赞。让他最开心的,是先生愿意亲自来看他写字,只要先生夸一句,他能高兴地整夜睡不着觉。御笔赐字是常有的事情,他会存小心思,把所有赞扬的御笔都送与先生。

  除此之外,他对先生的赏赐往往各种各样,在他心里,只有别出心裁的赏赐才能配得上先生。他知道先生日夜操劳,所以听闻先生父母俱存后,立刻派人送去赏赐,又怕赏赐中的银钱先生不收,当即在手谕末添到:“外银钱二十两,是先生的。”

  侍候的宦官们为得到御笔亲书,跟着吹捧夸赞,他更加醉心于书法,隔三差五当众写字炫耀。他将先生叫到暖阁前,亲洒宸翰,大书八字以赐。旁人都在夸好,可先生非但没有夸赞,反而重重叹气,小心收下字迹离开了。次日,整夜雪花铺白地砖,他的先生在文化殿侍讲读,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不可过于醉心书法。他委屈至极,尤其先生最后那句“虽殚精费神,直逼钟王,亦有何益”让他委屈的几欲落泪。他低着头,沉默半晌,答道:“先生说的是。朕知道了。”之后,他再未特意练过书法,也再未赐过御笔。有时手痒了,他便趁夜半无人,悄悄起床写几笔。

  流言蜚语总是传得快。或说元辅与太后后宫私情,或说当今天子是元辅所生。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,他接连接到弹劾先生的奏本,有人说先生擅作威福,任用官员仅凭个人好恶,有人说先生好名利,不为国家利益。他自然不信,他的先生永远袍服崭新、折痕分明,又怎会作威作福、任免随性?先生向他提出辞呈,他决定把弹劾先生的官员降为庶人,庭杖百下——这件事并未付诸实践,因为他同意了先生的恳请,将惩罚改为流放。他知道,他的先生是宽容大度的,他的先生是不记个人恩怨的。

  随着年岁渐长,先生对他要求更加严苛。经史背对了,先生便夸赞,背错了,先生便厉声质问。朝夕相处多年,先生依旧是先生,他却不想继续当先生的学生了。他频频暗示,讲读之余故意问“南容复白圭”何解,平台召见亲执先生手,如此种种,无一不带着别样的心思。先生将他的狡黠尽收眼底后,却愈发与他君臣分明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先生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们之间偏偏隔有“君臣”二字!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先生,也最在乎“君臣”二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不止……

  又一个秋日,冷风夹雨,朦朦胧胧。在这片朦胧里,他得知先生的父亲去世了。《中庸》有云“期之丧,达乎大夫;三年之丧,达乎天子;父母之丧,无贵贱,一也”,先生按例应当丁忧。奏请呈上案前的一刻,他竟感到惶恐不安,二十七个月太漫长,他忽的发现自己不愿让先生离开,不,准确的说是他离不开先生。对权势的操控之心渐渐萌芽,他是皇帝,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,他可以强行把先生留在身边。于是他不顾先生悲痛,利用各方矛盾连恳求加命令的“夺情”。他明白无论如何,先生总会以他为重。几天后,他的先生穿着丧服来文华殿讲课,因着悲痛,先生消瘦了不少,他不禁起身缓缓拥住先生。青黑色龙袍的绿色滚边卷折,先生一面为他整理,一面将他分开说要遵守礼仪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听说先生在孝帷中被群臣逼迫几欲自尽时,他曾有那么一瞬想放先生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他不仅想留住先生的身,他更想留住先生的心。


由此戳:思君(三) 

长佩书号:CP13145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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